——上邪——
那时候你的笑靥
第七章 吾名为欧阳
明明只是一天而已，殷笑笑就已经依赖上了叶无忧。那个冲上来救了自己的叶无忧，挺身而出的叶无忧，总是给自己以莫名的安全感。
所以，当发现叶无忧居然消失了时，一股恐惧袭来。
“姐姐！”小柔惊住了，本来看到大伯变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就已经下了一跳，这时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“小……柔……”殷笑笑努力撑开，用脚盯着死尸，艰难地说道。
还有小柔。
自己身后还有小柔。
不管自己有多么恐慌、无助，绝不能在小柔面前展现出来！自己绝不能死，要是死了，小柔怎么办！
没有了叶无忧，只能自己来保护小柔！
“不要小瞧了我啊……！！”殷笑笑咬着牙，虽然她失去了几乎全部元力，身体本就很娇弱，但还是用仅剩的力气，奋力将死尸踢开！
死尸被踢的仰面朝天，在地上滑了好远。
“呼、呼……”殷笑笑站了起来，虽然自己内心还是害怕，但绝不会再倒下了。
“姐姐！你没事吧？”小柔奔了过来，一脸的担心，就要哭出的样子。
“没事！快跑！”殷笑笑没有犹豫，一把把小柔拉了过来。
这时，又有几个爬行的死尸朝这边扑了过来。
“它，它们全是村里的人吗！”殷笑笑一边向村外跑，一边问小柔。
“是、是！”小柔气喘吁吁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，村里的人居然会变成这种行尸走肉的样子！
怎么会这样……
要是叶无忧在的话……
殷笑笑一边拉着小柔跑，一边在呼唤着叶无忧。
叶无忧此刻正在一个地道里，神情严峻。
他只是不经意的碰触了一下墙壁，就立即被传送到了这个地道中，向来是一个无差别强制传送阵法。虽然他不是修炼者无法感受到天地元力的变化，但就连殷笑笑也没有发觉——虽然失去了力量，但感知力还是有的——就很不寻常了。殷笑笑是货真价实的涅槃境，若连她都不能发现，那布置这个阵法的人的实力就比较棘手了……但更重要的是……
“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小村庄里，会有如此高深的阵法……”叶无忧沉思。
回想起来，这一切都透露着不寻常：自己随便一睡，殷笑笑就领回个半妖的妹妹（又不是宠物领养处）；自己随便一摸，就被一个阵法传送到了一个阴森的地道里（又不是俗套的武侠小说）……答案只有一个了，有人在算计自己。
想到这，叶无忧不禁烦躁起来。既然如此，不知道殷笑笑与小柔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……殷笑笑是个未经世事的大小姐，现在是一点力量都没有，随便一个人都能把她摁倒；小柔更不用说，虽然是半妖，但战斗力为负。叶无忧有一股想要把算计他的人扒皮的冲动。
这股担心，是怎么回事呢？
自己好像一想到危乎殷笑笑的事就冷静不下来，现在更是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。
“她们现在很是危机哦。”一个声音从前方穿出。
叶无忧全身都紧绷了起来，这个声音，是他！
那个算命先生，从阴暗的地道中走了出来。
带着一股死气与腐臭。
好像没有比他更适合黑暗的人了，死掉的右眼闪着幽光。
叶无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。
“是你……”
男人轻笑：“是，也不是。”
叶无忧双拳紧握。
“怎么说？”
男人笑了笑，但那笑容在叶无忧眼里是那么可怖。
“这个村里发生的事，不是我做的。但确实是我随意一个阵法将你带到这的。”男人说道，“要不然谁会在墙壁上设阵法。”
叶无忧仔细的思索他说的话，最后只得认同。这等人物，肯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自己恰好碰到墙壁时，设下一个阵法而不被察觉。不然这实在没有办法能说得通。
“什么叫‘这个村里发生的事’？”叶无忧问道。他现在关心的不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把他传送到这里，而是殷笑笑的安危。
“村里人，已经全都死了。”男人笑着，声音却像是在说一群蚂蚁死了那般随意。
“然后呢？那不是很方便吗？”叶无忧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。
“唉唉——这么冷漠？你没有同情心吗？”男人很惊讶的样子。
“然后呢？”叶无忧冷冷的问道。
“然后啊……现在那些死过的村里人又都爬起来，四处寻找活人去了。它们现在只是一具会动的尸体，没有意识，不会思考，没有痛感，不会停下。见到鲜血就舔，见到人肉就吃，它们行动的唯一动机就是杀戮。”男人微笑，“是不是很有趣？”
“是很有趣，要不是笑笑还在里面。”叶无忧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。
“哎呀，别用这么一副可怕的表情瞪着我嘛，又不是我做的。”男人好像很是害怕的摆摆手。
“那就放我出去！让我去把那一堆腐尸都砍了！”叶无忧怒吼。
男人诡秘一笑。
“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你传到这来了……”
叶无忧一惊。
“你——！！”
男人的脸色越发难以捉摸。
“有趣，太有趣了。两个小姑娘在僵尸中挣扎求生，你只能在这里看着。不管是谁做的，都帮了我一个大忙啊。”
“混蛋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！”叶无忧努力克制自己不冲上去，但还是要爆发了。
男人的声音骤然变冷。
“八年前，我为什么要救你？”
叶无忧愣住。
“只是因为有趣。那时一个小男孩与小女孩怎样在无依无靠、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生存，就跟现在两个小姑娘如何在僵尸堆里求生一样有趣。难道不是吗？看着已经腐朽的身体还在那里嘶吼着、渴求着鲜血，纯洁无暇的少女在绝望中留下干净的泪水发出悲鸣，最后也只能变成腐肉烂于空气，难道你不会犹如看到了一幅美丽画卷、听到了美妙歌声一样的快乐吗？”
男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，“特别是看到你的样子，我就像品尝到了陈酿千年的美酒一样享受。”
“或许是这样，但我也说过了，只要你所说的少女不是笑笑！！”叶无忧压着心中的悸动，强势说道。
男人默不作声。
但挑衅般的眼光一直看着叶无忧。
“所以呢？”
叶无忧冲了上去。
“吼啊啊啊！”
“呜啊咔咔斯——”
殷笑笑拉着小柔飞奔，身后不时传来嘶吼的僵尸们。
“呼、呼，再坚持一下，我们马上就要到村口了！”殷笑笑安慰着小柔。
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他们刚进来时村口的位置，只要能坐上马车，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。但殷笑笑不愿意这样，叶无忧还了无踪影，自己怎么能对他弃之不顾？可不逃有没有办法——
“啊！”
就在离村口只有一步之遥时，一个僵尸飞扑了上来，抓住了殷笑笑的脚踝，一把将她拽到了地上。
“姐姐！”小柔也停下了脚步。
“快跑！别管我！”殷笑笑一边挣脱一边大喊，但后面的僵尸已经渐渐围了上来，眼看着殷笑笑就要被包围了。
“但是——”小柔已经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。
殷笑笑不甘心，自己身为一个大小姐，前途一片光明，怎么可以丧身于这种地方？但没有办法，自己毫无还手之力。
看着已经层层围过来的僵尸，张着血红的嘴，疯狂的扑过来，自己真的已经放弃了。
事到如今，脑子里想的还是那家伙。
“他没事吧……”
殷笑笑闭上了眼睛。
“姐姐——”小柔撕心裂肺的叫着。
但没有用，僵尸们已经扑了上去，瞬间就将殷笑笑淹没了。
汨汨的血水流淌了出来。
小柔的眼睛，也最终失去了一丝活力。
那个温柔的殷笑笑。
善良的将自己拯救的殷笑笑。
牵起自己手的——姐姐——
撕裂声，啃咬声，鲜血迸发声还在响着。而这种声音一次又一次啃噬着小柔的心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！！”
妖气缠绕，一股恐怖的邪气从小柔娇弱的身体里迸发而出！
瞬间，小柔的猫耳与猫尾不再那么显眼，因为此刻，她已经成为了一只猫妖！
“这样做有意义吗，啊？叶无忧？”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，用手撑着脸颊，俯视着倒地的叶无忧。
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战斗。
不，连战斗都算不上，叶无忧只是冲过去就已经重伤了。
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冷静。果然那个叫殷笑笑的小姑娘是关键么……”男人垂头，自言自语。
而本来痛苦趴在地上的叶无忧，听到那个名字，又立刻挣扎着要站起来。
“你们昨天才认识啊，不至于吧。”男人有些好笑。
“关你什么事！”叶无忧还是站了起来，尽管鲜血如注。
“因为我掌握着你们的生死，就这么简单。”男人居高临下，满不在乎。
只有这一点，叶无忧无法反驳。这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的规矩，在这个世界只要有力量，任何事情都是你的玩物而没人会产生质疑，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而羡慕。草菅人命，崇尚暴力，毫无道理可言。这也是叶无忧所信奉的，他孤独哭泣时没有人会在意，没有人会关注一个该死的弱者，而他有了力量也是如此的不拿人命当回事看。既然如此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男人的行为？
“可笑至极的世界。你不觉得吗？在这个世界中的所谓的修炼者其实与刚才的僵尸没有任何区别。都是只凭自己内心的欲望来行动的行尸走肉，依仗着最原始野蛮的法则来给自己披上伪善的外衣，就像一群猴子穿上人类的衣裳来宣扬着自己的文明，可笑至极啊。”男人摇摇头，笑着说。“没有道德约束，人类最丑陋的一面就在你们的世界中显露无遗！我去过很多有文明、用所谓法律来约束世人的世界，那里的人总在抱怨现实束缚了人性的自由，但这就是自由的下场——我来到你们这就如同参观动物园。”
叶无忧咬着嘴唇，默不作声。
“所以，简直是太棒了，殷笑笑那个小姑娘。那种纯净的思想简直犹如淤泥中的雪莲一般不染，在这个都是禽兽的动物园中突然看到了绝世美女一般的不可思议。看到这美丽的事物，我就更忍不住想要将其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了，那就是其成为腐肉的一刻——”
叶无忧猛地将刀**，**了自己的心脏。
男人停止了说话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。
“失策了，没想到你这么——”
叶无忧已经旋转着飞出了空间。
男人的阵法很简单，只是不容易发觉——这是一个幻象空间，如同梦里边一样。只要人死，便可以自然脱出。但少有人敢拿自己的命赌一把，毕竟若不是这个阵法，自己死的就太冤枉了。而叶无忧发现了一丝可疑就可以如此果决——虽然有自己故意刺激他的因素。
“越来越有趣了啊，这小子。”
猫妖的身体已经被血染红了。
刚才的僵尸已经全部变成过了碎肉。
但殷笑笑也只是成为了一摊血，只留下了曾为它擦下泪水的，已经破碎的红手帕。
“呜呜呜……”猫妖在悲鸣，在痛苦。
但怎么也唤不回自己的姐姐。
那凄凉的声音，孤独的背影，犹如上古传下来的哀鸣。
突然，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！
“到此为止吧！猫妖！”
瞬间，几十道光打在猫妖身上，将猫妖重重的撞在墙壁上。
猫妖痛苦的叫了一声，这光毫无疑问是修炼者的手段，但却不可思议的对它有压制作用。
“碰到阴阳师，算你倒霉！也好为你犯下的血债清算！”一个威严的，被光晕笼罩着的身影出现。
妖怪，对于普通的修炼这倒不是多么畏惧，但要是阴阳师就另当别论了。阴阳师又有一个名字，便是猎妖师！运用阴阳遁法与天地五行变化，构造乾坤与八八六十四卦，清除邪气与世间一切不正之事！
而眼前的这个阴阳师，虽然年轻，但也显然不是猫妖等够应付的。
刚才的光似乎将那股邪气逼了回去，猫妖又渐渐的变回了小柔。
小柔蜷缩在地上，这是她第一次变身成妖怪，本身就已经很虚弱了，又被阴阳师以阳气镇压，此刻已经痛苦无比了。
但眼前的阴阳师明显不为所动，即使是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。
“想要装可怜么，没有用的。”阴阳师已经开始掐指出招，一个光球显现在他身前，没有任何犹豫的朝小柔爆射而去！
小柔绝望的看着光球疾射而来，她本来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，但心里还是不住的溢出悲伤——无忧哥哥要伤心了。
砰！
叶无忧用刀背猛地将光球击了回去！
阴阳师眼角一挑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，竟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将自己的术式打回去！
但他还是风轻云淡的，一偏头闪了过去。
“你是什么人！”
叶无忧没有搭理他，蹲在小柔身旁，轻声问道：“没事吗，小柔？”
小柔确定了眼前的就是叶无忧，泪水决堤而出。
“哇哇哇——姐姐她——”痛哭了起来。
“笑笑？”叶无忧皱起了眉头，他急忙赶来挡下一击，此刻环顾四周竟没有发现殷笑笑的身影！
叶无忧脸沉了下来。
“她去哪儿了？”
小柔不敢抬起头，姐姐为了自己死了，而自己还活着，这种事情让她无法原谅自己。
叶无忧静静的看着碎肉中间的一条红手帕。
那是殷笑笑的。
那是——
那——
叶无忧颤抖着向那里走去。
红手帕已经快被撕碎，鲜血已将它完全浸透。
叶无忧轻轻的捧起手帕。
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
“看这情形，她好像是被僵尸围攻了。”一旁的阴阳师突然开口。
叶无忧冷冷的看着他。
“但你也先别绝望，看你是普通人毫无元力特征，虽然能挡下我的攻击很不可思议，但想来你看不出施术的痕迹吧？”阴阳师丝毫不为所动，冷静地说道，“我察觉在这条手帕上，有传送失败的痕迹……”
叶无忧的眼亮了。
“也就是说，她在千钧一发之时被传送走了吗！而这条手帕因为失败留在了这里！”
阴阳师点点头：“应该是这样没错。”
叶无忧长吁了一口气。
“那样就好……吓死我了。”叶无忧累坏了似的，疲惫的拍拍小柔的脑袋：“你姐姐暂时还活着哦，别伤心了。”
小柔听此，也像是重现了光明一般，眼神中焕发着光彩。
阴阳师忍不住问道：“你就相信我说的话吗？我可能是在骗你。”
叶无忧轻笑：“阴阳师从不说假话，说假话的人当不成阴阳师。只有正直无比而又死脑筋、一根筋的人才可以得到承认。所以我相信。”
阴阳师点点头：“我从不骗人。”
“所以……刚才你对小柔做的事，我可以就此不过问，但你若是还想再打小柔的主意，我就不会袖手旁观了。”叶无忧盯着阴阳师看。
“那就不行了，我们阴阳师就是要扫除妖怪为宗旨，见到妖怪就要将其彻底清除！”阴阳师毫不退让，正直的脸上写满了坚毅。
气氛瞬间冰冷了下来。
“那如果是半妖呢？”
阴阳师愣住了。
“半妖？半妖……”阴阳师感到有些棘手，他还从没遇见过半妖，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外出修炼。据说半妖很不受待见，那边都很歧视的样子。
“而且小柔并没有做错事，为什么要死呢？！”叶无忧的声音有些沙哑。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，只是血统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是否应该，也太荒谬了。
“……”阴阳师在思考。他并不歧视半妖，但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办。祖父对他的教诲是，见到妖怪一定不能放过！
“我不能放过她。”阴阳师说。
“哦？你是认定了小柔会伤害无辜吗？你认为只要是妖怪都改杀掉吗？不管他们本性如何，善良与否，只要是妖怪在你们眼里就都是必须除掉的对象是不是？！”叶无忧有些歇斯底里了。
阴阳师愣住了。
他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。
在家族里，族人总是对他说，妖怪有多么邪恶，他们本来就该死，见到妖怪就要毫不留情的清除——他虽信奉这一信条十五年，但很久以前就有疑问：妖怪中难道没有好人吗？要是有的话，我们见妖怪就杀也不分善恶，那我们跟妖怪有什么区别呢？
可祖父听后，第一次打了他。
“你这蠢材！妖怪当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！你连这一点也产生疑问，太令我失望了！”
于是，自己在表面上不敢再怀疑。
可内心深处总是有打不开的心结——这样不顾一切的清扫，真的对吗？
祖父知道，便开始批评他心不专。心不专，想得多，便不会有很快的进步。
于是，自己半被迫的出门历练了。
“给我好好看着，妖怪是不是丑陋的！”
而一路上，自己没有看到见了他不攻击的妖怪。
到底是怎么回事？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？！
他迫切的需要答案。
而叶无忧，也迫切的需要认同。
虽然跟殷笑笑讲了身世，殷笑笑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，但不代表她认同。在叶无忧心中，真的很怕殷笑笑因此而讨厌自己。
两个不同的人，站在不同的立场上，但都试图要证明一个观点。
幸好，两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。
阴阳师开口了。
“喂，你说的这么坚决，你有自信证明你说的吗？”
叶无忧回应。
“我不需要证明，我没那么多闲工夫……”要不是这阴阳师给了自己一个笑笑还活着的信息，自己早就冲上去砍了他，怎么会有那么多废话，“我只是让你不要伤害小柔，不然笑笑会骂我。对了，笑笑是人类。”
阴阳师罕见的叹了口气。
“妖怪，也会有人来守护吗？”
叶无忧点头。
阴阳师思考了一会，猛地说：
“那么，现在就去救那位姑娘。我倒是要看看，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么美好没有。”
叶无忧没有拒绝，现在那个男人还不知在哪，听他的口气搞出这么恶心东西的元凶还另有其人，能多一个战力是好事，即使他是阴阳师。
“你的名字。”叶无忧问道。
“吾名为欧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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